说起“仁宗”,多数人脑海里跳出来的,可能还是宋仁宗赵祯,那个在位时间极长、政绩也算过得去的“守成型”皇帝。可如果把视野稍微拉开点,会发现“仁宗”这庙号并不是赵祯的专属。元朝也出了一位——名字长到像念咒的那位:孛儿只斤爱育黎拔力八达。
这名字,光念出来都能让人打个结。更别说记住、理解他具体做了什么。但偏偏,这位“发音障碍级”皇帝,在元朝那一众换皇帝跟走马灯似的年头里,算是个清醒、靠谱的存在。可惜历史记忆并不总是以政绩为准,它有时候就是这么肤浅——名字太难念,就容易被忽略。
但如果把书翻开,会发现这个名字虽然拗口,但他的上位过程和当政背景,恰恰是元朝政治生态的一个缩影。元朝的皇位继承从来不是一条清晰平坦的路,更像是个随时可能爆雷的战场。元成宗去世之前,儿子们早夭,没留下合适的继承人,直接把皇位问题抛给了权臣和后宫。朝中分两派,一派支持安西王阿难答,一派看好出征在外的海山。而海山能最终夺位,很大程度上,就是靠了弟弟爱育黎拔力八达在大都的“提前布局”。
权力游戏从来残酷。历史学者田余庆在《元代皇位继承制研究》中指出,元朝的继位方式虽有模仿中原“立嫡立长”的制度痕迹,但实际上还是带着浓厚的草原风格:谁抢得快,谁拉得动兵,谁就能当皇帝。元武宗海山靠武力震慑拿下皇位,作为回报,也不得不妥协,把弟弟立为“皇太子”。但这“太子”并不是“儿子”的那个意思,更像是一个为了权力平衡而设下的临时缓冲。两兄弟的这场“互相成全”,其实也埋下了后来的隐患。
海山在位不过四年,就病重驾崩。爱育黎拔力八达顺势继承帝位,正式成为元朝第四任皇帝。从时间上看,这正是元朝国势开始滑坡的阶段。忽必烈去世后,继任者铁穆耳虽然稳了一阵,但缺乏实质改革。海山上台后又过度偏信西域贵族,搞得财政一团糟。等到新皇帝上任,整个国家已经是积弊满布,朝堂混乱,地方叛乱也开始冒头。
面对这样的摊子,爱育黎拔力八达并没有选择继续当个“混日子”的皇帝。他上来第一件事就是清洗前朝权臣,特别是那些在海山手下作威作福的西域亲信。像脱虎脱、三宝奴这些人一个没跑掉,直接被处置干净。紧接着,他启用汉族文臣,重开科举,废除搞垮财政的银钞政策,整顿中书省,甚至还启动了法典编纂工作。
这些动作,在当时的元朝,算是非常不“蒙古”的做法。蒙古贵族早就习惯了不通过考试、不靠律法、靠关系和血缘来当官。爱育黎拔力八达这一套“文人治国”的玩法,动的是他们的根本利益。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的研究文献(《元代政治制度与中央集权》),他废除札鲁花赤的做法,等于直接打破了蒙古贵族在地方上的司法独立权,试图将权力真正收归中央。这在草原文化语境下,是非常激进的。
但他并不是一个理想主义的空想家。他知道很多事推不动,他就退;该试的试,不行就改。像那次著名的“延祐经理”,他想通过清查田亩来增加税收,结果发现阻力太大,推进不了,立刻叫停。相比那些“非得把改革硬干到底”的前任和后任,这种能认栽、能止损的姿态,反倒显得难得真实。
然而,所有这些努力的基础,是建立在政权稳定的前提下。而这个前提,最终还是被他自己亲手打破了。他当初跟哥哥约定的是“兄弟叔侄世世相承”,可没过几年,他就立了自己的儿子硕德八剌为太子。这一决定,相当于直接撕毁了当年的协议,也给海山那一系的人马提供了“名正言顺”的反扑理由。从他1320年去世开始,元朝的皇位就像中了诅咒一样,短时间内换了七个皇帝,政变、毒杀、篡位接连不断。
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学者在评价他时,总是带着点复杂的语气。一方面,他确实在位期间做了不少扎实事——恢复科举、整顿政治、修律制法,甚至还推动了《大学衍义》《资治通鉴》等汉文典籍的蒙文翻译,推动文化交流;但另一方面,他临终前的“毁约”也直接引发了元朝朝局的动荡,为政权的最终崩溃埋下了伏笔。
说到底,爱育黎拔力八达这个人,做事不完美,但在元朝的历史里,却是不多见的“清醒皇帝”。他的改革不彻底,但方向对;他的治理不持久,但思路清。遗憾的是,他的名字太难念,他的努力太短暂,最终没能在大众记忆里留下一块像样的位置。相比之下,那些名字朗朗上口的“昏君”,反倒更容易被提起。
历史记忆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理。你做得好不好是一回事,你叫得顺不顺嘴又是另一回事。爱育黎拔力八达,听起来像个搞笑角色,实际上却是元朝难得的治世之主。只可惜,他的“仁宗”庙号,没能像赵祯那样,被后世轻易记住。
元朝的皇帝,大多不是短命就是短视。能坐稳那把椅子的,不是被政变搞下去的,就是被自己作死的。不管怎么死法,反正活得不长,干得也不怎么样。而爱育黎拔力八达,虽然名字像绕口令,但当皇帝这件事,他比大多数蒙古大汗靠谱得多。
他继位那年,元朝已经是个麻烦堆。前任海山虽然武功不错,但治国差强人意,朝中任用的多是西域亲信,不懂中原那一套,财政混乱,朝政空转。各种官职乱设一气,赏赐泛滥,银钞失控,搞得物价飞涨,民怨四起。这些烂摊子,全留给了弟弟收拾。
爱育黎拔力八达上台以后,第一件事不是修宫殿,不是办宴会,是清人。脱虎脱、三宝奴、保八这些前朝权贵,统统被扫地出门,甚至直接送上了断头台。这不是简单的权力更替,更像是一次政治肃清。他知道,如果不先砍掉旧势力的根,改革就是笑话。
他对改革的野心很明显。元代社会科学院历史所的研究里提到,仁宗时期的“延祐改制”是元朝少见的系统性调整。他恢复了被废弃几十年的科举制度,试图建立一个更具稳定性的文官体系。虽然这个制度依旧存在蒙古人优先、汉人靠边的结构性不公,但对当时的汉族士人来说,已经是“久旱逢甘霖”。
恢复科举看上去像是象征意义更大,但它确实打破了蒙古贵族对官场的垄断。即便蒙古人和色目人依旧占了便宜,但读书人总算有了希望。历史学者王杰在《元代政治制度研究》中提到,延祐元年(1314)恢复科举后,虽然前几科录取人数极少,但士人参与热情却空前高涨。读书有用这事儿,在元朝里头重新有了点盼头。
他还搞了一件更少有人提的事——编法典。《大元通制》,就是在他主导下启动的。元朝早年靠的是口传法令和“成吉思汗家法”,真正意义上的成文法规很少。爱育黎拔力八达找来中书省的官员,把金朝的《泰和律》当蓝本,配合蒙古旧制,整合出了一套较为系统的法律。这事干了整整七年,直到他死后才正式公布。虽然不算完美,但在一个以骑马射箭为荣的帝国里,能定下规矩本身就难得。
但他最想动的一块硬骨头,是蒙古贵族的司法权。元朝的贵族,尤其是那些有封地的诸王,在自己地盘上几乎是“土皇帝”。他们控制着札鲁花赤,也就是地方司法官,连中央政府都插不上手。爱育黎拔力八达试图废掉这些札鲁花赤,把司法权收回来,结果反弹极大。不到几年,他的决定就被后来的皇帝悄悄推翻了。
他也不是全能的改革家。财政方面,他搞的“延祐经理”算是一次失败的尝试。他想搞清楚全国的土地分布,增加税收,缓解财政赤字。但这个计划刚推行不久就遭遇强烈阻力。地方官不配合,地主贵族反对,数据混乱,最后只能悄悄收场。和其他一意孤行的皇帝不一样,他没强推,撤得也干脆。
但比起改革,他更大的“成就”,或者说争议,是他在继承问题上的违约。当初说好“兄终弟及、叔侄相传”,他却在位没几年就悄悄把海山的儿子和世㻋打发去云南,然后立了自己儿子硕德八剌为太子。这一步,彻底触怒了海山那一派人,也为后来的政变和宫廷混战埋下了雷。
从1320年他去世开始,元朝进入了动荡的二十年。皇帝一个接一个换,很多连庙号都没捞上。政变、弑君、复辟,像连环剧一样不断上演。学界普遍认为,这场动荡的导火索,就是爱育黎拔力八达违背承诺,引发贵族集团的全面分裂。中山大学的历史研究中提到,元朝后期的政局混乱和皇位继承制度的崩坏,起点正是仁宗时期的“立子废侄”。
他到底是看透了承诺的虚伪,还是过于信任自己的掌控力?这个问题,后人说不清。但可以确定的是,他确实打破了元朝一个脆弱的平衡点。当政之时,他是一个改革者,离世之后,他变成了一个引爆器。
可就算如此,在元朝的历史里,他依旧是一位罕见的清醒者。他知道什么能动,什么动不了。他不幻想一夜之间改变整个体制,但他尽力去修补。他没让元朝转危为安,但他至少让它缓了一口气。对于一个名字像咒语一样难记的皇帝来说,能做到这些,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前任和后继者。
他不是最伟大的仁宗,却可能是元朝最值得“仁宗”这个庙号的那一位。
爱育黎拔力八达活着的时候,做事是有章法的,动刀子果断、搞改革也有点章程;可他一闭眼,就像在元朝的皇位继承上装了颗定时炸弹。爆炸的声音,从1320年开始,响了整整二十年。
他立儿子为太子这件事,在朝堂上其实早就不是秘密。元史记载得蛮清楚:延祐二年,也就是1315年,他就让海山长子和世㻋“远徙云南”,隔年又正式把自己的儿子硕德八剌扶上太子之位。这一套操作,怎么看都像是提前布局。但问题是,这事儿他根本没解释,也没给贵族们一个能下台的说法。你说是因为和世㻋才干不足?还是因为太子必须是亲生的?一句话都没有。贵族们不是傻子,他们知道,这皇帝打的主意就是改规则。
可元朝的游戏规则,偏偏最讲究“面子工程”。当年他哥海山之所以能顺利夺位,就是靠了爱育黎拔力八达在大都稳住局势;而他之所以能接班,也是靠了海山在世时拿出那句“兄弟相袭、叔侄相继”的承诺。这承诺虽然没白纸黑字写下来,但在当时的政治文化里,已经等同于盟誓。你现在说改就改,等于把整个政治信用体系一锅端了。
于是,仁宗一撒手,问题就来了。他的儿子硕德八剌,虽然顺利登基,但在位才三年,就在“南坡之变”中被也孙铁木儿干掉。也孙铁木儿是谁?正是海山家族的另一支人马,打着“恢复旧制”的旗号,直接政变上位。这场变动,史学界普遍认为是“仁宗违约”的直接后果。《元代政局演变研究》一书就提到,从延祐末年至天历初年,元朝政权几乎完全陷入“皇位内战”的循环中。
也孙铁木儿上来后也没稳多久,四年后他死得莫名其妙,他儿子也没活几天,直接被图帖睦尔赶了下来。图帖睦尔是谁?还是海山那一脉的。虽然按当年的说法,应该轮到和世㻋来继位,但图帖睦尔抢在前头,干脆自己坐了龙椅。为了堵住悠悠众口,他还把和世㻋从云南请回来,摆出一副“兄弟相亲”的样子。可戏才唱一半,和世㻋就暴毙了。史料没说谁干的,但天下人心里都清楚:这锅,图帖睦尔和他的权臣燕铁木儿脱不了干系。
从这时候开始,皇权就不再是皇室自己的事了,成了权臣之间的游戏。谁手里有兵,谁拉得拢贵族,谁就能扶个傀儡上去。妥懽帖睦尔就是这么被扶上皇位的,成了元朝历史上最后一个皇帝。“顺帝”这个庙号听起来挺体面,但明太祖朱元璋给他加的“顺”字,是“顺天应命”的顺,不是“顺理成章”的顺。讽刺意味拉满。
这一连串的皇位争斗,说到底,就是从爱育黎拔力八达那一刀切的违约开始的。他没有杀人,没有政变,没有在朝堂上大喊“我要改规则”,但他用行动告诉所有人:前朝的承诺,不值钱。问题是,这种破坏规则的做法,在一个制度本就极度脆弱、靠传统和习惯维系的帝国里,后果是灾难性的。
并不是说爱育黎拔力八达一个人要为元朝后来的崩溃负责,但从政治节奏上看,他确实是那个打破平衡的人。他之前,元朝虽然也内斗,但至少还守着点规矩;他之后,规矩全没了,谁拳头硬谁说了算。政权的合法性,从皇族血统变成了军队和权臣的默契分赃。皇帝从“国家中心”沦为“工具人”,这在蒙古人眼里可能不算什么,但对整个帝国的寿命来说,是致命的。
清华大学历史系有个观点蛮有意思,说爱育黎拔力八达其实是一个“典型的汉法治国者,但却用草原的方式处理继承”。这句话说得挺到位。他在治理国家上,确实倾向汉法、崇尚儒治,但在对待皇位时,还是带着点草原式的“自己人上才放心”的老思路。这种复杂的混合体,既不是传统中原帝王,也不是纯粹的蒙古可汗。他的成功与失败,恰好都来自于这种身份的双重性。
而这也解释了,为什么他被称为“仁宗”。不是因为他仁慈,而是因为他在元朝那帮皇帝里,已经是最不乱来的一个了。他至少试图建立规则,哪怕最后亲手把它打破。他至少做过规定,哪怕后来自己没遵守。他不是个理想中的明君,但在一群“靠拳头抢皇位”的皇帝堆里,他像个想要讲道理的人,只可惜,讲道理的人在这个朝代,总是活得不长。
元朝的灭亡,是很多人一起努力的结果。但如果非要找一个决定性转折点,那他撕毁的那张“兄弟相袭”默契,可能就是起点。一个名字很长的皇帝,一生都在努力缩短元朝和混乱之间的距离;结果他死的那一刻,混乱就从门缝里冲了进来,再也关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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